在老宅的东南侧有一个大池塘,里面长满了荷花,每到夏日,荷叶就会将池塘装扮成一颗巨大的“翡翠”,而粉白的荷花犹如嵌在“翡翠上的珍珠”,煞是迷人。每每日出、日暮时分,我都会站在池塘前,看“翡翠”在晨曦里起舞,看“珍珠”在落日中波动。我爱荷,我曾经用手中的笔记录过清晨的荷、午夜的荷、含苞的荷、怒放的荷,甚至是那娇羞的莲蓬和小小的莲子,而雨中的荷塘则是我最心仪的。雨丝中的荷塘被模糊了色彩,幻生出一种旷逸悠远的情致来。此刻的你,仿佛连心也被水汽温柔地包裹着,美丽心情油然而生。
雨中的景自有一种妩媚的风情。雨丝打湿了整个世界,又升腾起朦胧的意境,就像是文人墨客们品评中国水墨画那样:最美的不是那一丝不苟的线条或生动鲜活的画面,而是那点皴晕染的笔触和水汽氤氲的意境,而意境恰恰又是最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它看不到,摸不着,却与人的心境、阅历息息相关。一样画,百样情,那份诗意的感动见仁见智,不经意间便成就了旷世名作。
文人笔下的荷之美完全被人格化了,它有着高洁不阿的品质以及低调内敛的个性。在讲究“意韵”的中国文化中,荷的特性被加以敷衍编排,于是也便成为了文人士大夫所追求的精神境界。而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周敦颐的《爱莲说》了:“……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虽寥寥百多字,却成就了荷花“水中君子”的美名。牡丹即使是国色天香,让人流连的不过是惊人的美貌,荷花则不同,美貌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枯萎,但那宁折不弯的精神却永不消失。
用画笔来表现荷的时候,作者的满腔情思便被注入到了画面之中。西洋油画层层叠叠的笔触让画面呈现出一种纤毫毕现的真实感,而浓墨重彩的颜色则仿佛日光烈焰般散发着灼人的气息,就像是梵高的《向日葵》,仿佛搜集了世上所有绚烂的色彩,再一股脑儿地挥洒出来,一瞬间便能让观画者产生醍醐灌顶般的触动。可是在趋于内敛和保守的中国人看来,油画的热烈和绚烂是不可与清淡的水墨画同日而语的,就像是高眉深目的西方女子,美则美矣,却与传统的东方审美始终相去甚远。
雨荷只能用水墨来表现。笔尖划过宣纸,浅浅晕开的色彩仿佛是池水乍起微澜,宣纸吃饱了墨,变得愈加柔软深沉,仿佛真能力透纸背似的。浓淡深浅、层次分明,笔触的每一次变化都加深了画面的张力,同时,也让荷的个性愈加鲜明起来。艺术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差别只在契合与否而已。至于雨荷,最完美的表现方式大概便是水墨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