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涛成名于设计，按他自己的说法，水墨画只是“玩玩”的。不过，他把设计的一些元素“植”入水墨画，并在水墨画领域获取一方天地恐怕不是“玩玩”那么简单!笔者有机会和陆春涛在上海谋面，且促膝畅谈，对其于水墨画、设计的认识有了一定的了解，从而站在别样的角度对其人、其画有了别样的了解。那天，我把几本陆春涛不同版本的画集和曾经登载过陆春涛其人其事的杂志以及一些剪报扔到一边，凭着与他对话的记忆写下了如是我闻的文字。

　　潘敬东：你是在什么时候、在怎样的情况下开始画画的?以前你的绘画是怎样的?

　　陆春涛：小时候喜欢画画，但是，一开始并没有把当艺术家作为人生的目标。那时侯，画画的想法比较单纯，比如，画得好老师会表扬之类的原动力要比远大理想来得实际。我老家在上海崇明，刚学画时，我的画一直受到时人的影响，像程十发和我的老师钱行健等画家的影子都很重。中国传统绘画的学习讲究临摹和创作相间，临摹则罢，一创作不是像这个就是像那个，这让我很苦恼。1988年我在北京举办了我生平第一次个人画展，在展出的作品中这种影子我还没有彻底地摆脱。

　　潘敬东：可不可以这样说，1988年你个人的展览对于你而言，除了是你自己对艺术创作的一个重要的总结之外，还为你日后求新求变的治学方式打下了伏笔?

　　陆春涛：是的。那次展览从一般意义上说是成功的，展览来了很多人，很多媒体也给予了大篇幅的宣传，但对于我而言，我更为一些批评的声音进行反思。展览结束后我从北京返回上海途中，顺道拜访了不少名家，也到一些名山大川“游历”了一把，深山之中，林木参天，层层叠叠，云雾迷漫，变幻无穷，使我领会了中国山水画空间的虚实概念，加上一些名家的悉心指点，让我在绘画的思想上有所转变。

　　潘敬东：你好像有一段时间几乎离开了艺术界，是否就是因为你的作品与他人拉不开距离的原因?

　　陆春涛：不是的。纯粹是生活所迫。当时，我在北京搞完展览后几乎用去了我所有的储蓄，艺术和生活很多时候是需要选择的。

　　潘敬东：其实你所选择的设计和艺术之间还是有关联的?

　　陆春涛：有一些，但是，画画的时间被大幅度削减了。

　　潘敬东：你是什么时间又回到艺术界的?

　　陆春涛：1999年。那时候事业上相对来说比较顺一些，空余的时间多了，最主要的是那一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发现我的兴趣爱好还在绘画创作上，所以，又开始没日没夜地画起画来。

　　潘敬东：那个时候画画与以前画画的感觉两样吗?

　　陆春涛：有所不同，最早夜以继日地创作是为了追逐艺术家的梦想，而后来是茶余饭后的一种生活方式。在心态上完全是不同的。以前在作画时会考虑“是不是笔笔有来处”等等技术面的因素，而现在考虑更多的是怎样以一个放松的心情体会过程的愉悦。

　　潘敬东：许多评论家都提到你的绘画和设计的关系，你自己说呢?

　　陆春涛：我自幼受传统文化熏陶，在思想上脱不了中国文化的根源。我这几年从事设计工作，对设计以及西方绘画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正是在这双重文化的陶冶下，我的绘画有意识地吸取了设计的一些东西，希望能够有所突破。

　　潘敬东：早在上个世纪，中国的不少水墨艺术家就曾尝试着通过借鉴其他姊妹艺术或是西方艺术来创新中国绘画，今天，有些中国艺术家还在作这方面的探索，但也有不少人仍然进行着和西方人完全不一样的创作，即传统水墨画创作。你觉得你属于哪一类的艺术家?你怎样看待这些探索?你认为其中有哪些是有价值的创作?

　　陆春涛：中西绘画各有所长，画家只要对两种绘画都有彻底的了解，那么不管用什么方式创作都可以的。不过，水墨画是有其独特的一面的，我还是喜欢比较地道的水墨画，所以，我的作品是偏传统的一类。但我并不反对水墨画的创新。中国绘画，自明清至今，有每况愈下的趋势，这是有目共睹的。中国绘画自古以来就重视临摹，且以乱真为能事。而临摹归根结底不是创作，如果画家习以为常，便会脱离自然，只会在别人的画中找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丧失创造能力。

　　上个世纪20年代和80年代前后，中国艺术家接触西方绘画和用一些构成的方式改造传统水墨画，在他们的探索中，有成就的前辈画家不乏其人。这与延续型的水墨画家的探索并不相抵触，在我看来，艺术只承认好坏，是不关新旧什么事的。今天，更多的中国艺术家在各个领域做着多方位的探索，这是很好的现象，也都具备其独立的价值。

　　潘敬东：你觉得在你从事设计的这些年中，或者说在远离纯艺术这些年里，设计对你的绘画创作和个人生活影响最大的是什么?

　　陆春涛：从宽泛的意义上说，水墨画和设计一个是非实用的一个是和我们的生活紧密相连的，但一些艺术规律是共通的，如都是为了传达一种精神和理念。设计对我水墨画创作影响最大的是什么?我想是一门跨学科的文化和它所独有的当代资源滋养了我的创作。

　　潘敬东：怎么理解呢?

　　陆春涛：作为传统文化瑰宝之一的水墨画艺术，在当代社会中的处境是挑战与机遇并存。它的机遇存在于我们对其文化位置和性质的深刻理解之中，存在于当代水墨画艺术的发展必须和当代文化问题以及当代生活方式、视觉体验结合起来的立场之上。延续型水墨画的发展从本质上说无法和当代日新月异的文化大气候相抗衡，但是它必定能在以机械复制和重复为特点的当代“文化工业”鞭长莫及的地方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毫无疑问，延续型的水墨画在各种艺术门类的作用下，必然会在有限空间里创造出富有当代人文精神的视觉形象，也必将会成为当代艺术格局中特具意义的一部分。

　　潘敬东：如果让你自己评论自己的作品，你觉得用什么样的文字比较妥帖?

　　陆春涛：评论作品是否有意义，学术水准界定在什么位置上，是评论家的事情。至于一般观众如何读解我的作品，我上面所回答的问题，或许可以帮助观众了解我的绘画内涵以及我的创作态度。

潘敬东--美术评论家

原文刊于《花之俏•陆春涛花卉作品集》上海书画出版社，2003.9